今天是個奇幻日，早上和下午各聽到一個瘋子的故事。
[早上]
難得又到週五，我不用上班的日子。做什麼好呢，找朋友爬山？陽明山的夥伴好像都不見了。還是，做什麼好？
懶洋洋的，什麼都不想做。看見桌上有一張通知，「醫療糾紛討論會」。嗯，醫療糾紛？去聽聽也好，看看最近有何可怕的醫療糾紛。
最近的醫療糾紛。
台上的A醫生報告了一個親身經歷。
他的診所進來了一個瘋子，抱著一堆舊衣服說要跟院長換東西。醫生在診所工作已經忙得要命，最怕的就是有人進來惹是生非。怎麼辦呢？醫生嘆口氣說，那就換牙刷吧。於是叫助理小姐給那人換一打牙刷。可是那人還是賴著不走，怎樣，又要怎？
坐在台下的我們都聳聳肩，還要什麼？一個瘋子賴在櫃檯不走，怎知要什麼？
A醫生說，那人拿著牙刷不走，還賴在櫃檯，助理小姐怕得要命。
那人終於又開口了：有牙刷怎麼沒牙膏？
對喔！我們怎都沒想到，這瘋子還蠻有水準，知道要用牙膏刷牙。
A醫生慌忙吩咐助理小姐再給他幾管牙膏，這才走人。
過了幾天，那人又來了。
咦，不是走了就好了？醫生和助理小姐的神經又蹦緊了。
這一次，那人看來還算正常。說是要看牙。好吧，診所可不能拒絕病人，何況今天看起來好像沒瘋，於是小姐請他掛號。
那人帶來一大袋的一元硬幣，堆在櫃檯上慢慢數，準備付掛號費。（忍耐忍耐），院長和助理小姐看著那人仔細算了半天，硬幣堆起像一座小山。（和氣和氣），開診所一定要和氣，於是院長笑著（院長戴著口罩是看不出來啦，不過院長心裡是覺得自己是在微笑的）請那人上診療椅。
那人才一開口，A醫生不由得頭皮發麻，滿口蛀牙且塞滿牙垢不打緊，醫生的天職本來就是耐心幫病人看牙的。更可怕的是，酒氣衝天，渾身都是酒味！多怪剛才站太遠一時沒發覺。
（發覺又怎樣，當醫生就是要忍耐）A醫生戰戰兢兢的幫那人補了幾顆牙，還撒必素洗了牙結石，治療總算告一段落。那人搖搖晃晃站起來要走了，診所上下正鬆了一口氣的時候---
那人走出去時，看到候診室的女病人，竟跑過去把女病人抱起來！
熊抱。
這下非同小可，
院長開診所以來，沒看過這種事。A醫生心裡明白，診所裡每個病人的安危都是院長的責任，壓力很大的。A醫生立刻打119。
大家正心驚膽跳看著眼前這一幕，想不到那女病人---根據A醫生說法，「一般年紀」長得還OK的歐巴桑，竟向院長搖搖手說，沒關係啦，她習慣了。說是她跟那人住在同一巷子，那瘋子每次看到她都會抱她，倒----也還好啦，「一般年紀」長得還OK的歐巴桑這樣說。
可是開診所哪可以這樣，候診室每個上下都是院長的責任，A醫生和助理小姐盼著盼著總算等到盼到警察。可是更奇了，警察來了以後，怎樣你們知道嗎？A醫生問台下的我們。
台下的我們聳聳肩，搖搖頭，
沒想到，A醫生說，那警察竟也認識那瘋子，好像所有人都認識那人一樣。警察拍了拍那人說：「人家開診所不要來給人家亂啦。」然後跟院長說，沒事，他們經常在處理。
是喔。
其實一般醫療糾紛的定義很廣泛，開診所遇到瘋子只是裡面的一項，事情說大不大，說小不小，（其實有更嚴重的事例）倒是常給日子過得很平凡的牙醫師憑添驚魂的題材。
[下午]
回到家裡，我往沙發一躺。我的腳靠著貓。
那沙發是貓早先趴上去的，牠正在睡覺。我想我又沒侵犯牠，只是跟牠借一角躺躺，順便把腳往牠背上壓壓而已。
貓動也不動，可是我看到牠的眼神。我發現貓露出很不情願的表情，牠想跳走，又捨不得暖烘烘的沙發。牠忍耐著貓耳被我用腳趾戲弄著。
貓的心裡在想什麼呢？在牠眼裡---
我的行為，其實跟那個跑進診所亂來的瘋子很像，而那原本平靜生活被打擾非得忍受不可的貓，還真的很像A醫生。
我躺在沙發上太無聊，摸到遙控器，轉到公視，正在上演「人生劇場」。無意中聽到一句非常有意思的話：
「所謂家族，就是會圍過來一起燒紙錢的人。」
我的眼睛一亮，很久沒看到這麼有趣的旁白！
人生劇展演的是一個可憐的女瘋子，自從丈夫阿財失蹤後，她整個人變了，帶著女兒整天在墓仔埔玩，村人都說那女人睏遍了墓仔埔。
喔，喔這樣的題材，有趣。
看完電視，我想，也許我們或多或少是瘋子。只是有人整個脫離現實，有人強顏歡笑努力過正常日子。
小心翼翼的院長，進來賣破舊衣的瘋子。心懷不鬼的老闆，失心瘋的女子。懶惰的主人，生活被擾亂的貓，
我們都在和對手演瘋戲。
長期看來，每個人化成灰，其實都一樣啦。
「什麼叫家族。就是一起圍著燒紙錢的人。」
人生啊人生。
我站起來，把沙發讓回給貓。走到電腦前把這奇幻的一日記錄下來。
＊附記：
為了表示以上兩個故事的真實性，在這裡說一個笑話以資區別。
醫生：先生，你沒救了。
病人：什麼！
醫生：你沒救了。
病人：我沒救了？
醫生：要我說幾次？我說你沒救了你就沒救了。在最後的時刻你還有沒有特別想要見的人？
病人：當然有，換醫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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