youzonlee的部落格

這個佔據許多人重要回憶的植物園似乎永遠不變。
多少年過去，走過南海學園的人和荷花池的水痕逐漸消失。
三十年前唸對面高中的人。拄著枴杖來訪，靜靜回想。
那所高中有兩種人來到植物園。
一種是放學後快步穿越植物園，或是趕去補習，或是趕回家讀書。
一種是躺在樹下看雲，喔，好像一整天蹺課都在那兒。
快步穿越植物園的人後來成為校長，院長，社會上很有用的人。躺在樹下的那人，唉，還是經常沒事躺在樹下。
三十年後，看雲的人回來了，一切沒變。
真的沒變，那時歷史博物館二樓供應清茶。他常坐那裡，害羞地接過讀商職的工讀生為他加水。
三十年後，那個工讀生還在，同一個地點，同一個風景，遞來古坑咖啡。他太太笑著和她聊，親切交談，很快就開始交換起兩個年長婦女的生活經驗。

他捧著杯子安靜望著窗外風景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，彷彿回到還是高中生的羞赧。

張愛玲寫過一篇小文，「喔，你在這兒？」
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，幼年時在花園裡常常看見一個同年紀的小長工，兩人都是點頭，從未交談。
許多年過去，經過戰亂和無數人事滄觴，離家多年的小姐成為一個怯生生回鄉的老太太，回到故居。
她一人站在殘破的花園裡，站在一座小橋上，她遠遠看見那人，那個一生忠實守著舊園的老人還在！
那老人向她走來，兩人逐漸接近，仍無一語，擦身而過時，她抬起頭迸出一句：「喔，你在這兒？」
故事到這裡就沒了，張愛玲的小品文總是如此。
至少老太太還迸出一句「喔，你在這兒？」。那天回到植物園的他仍說不出一句話，也許他就是故事的那個長工。

台北植物園的荷花池，荷葉的水滴，走過的人生，無論哪種人，以哪種速度。